林序略有些发愣地看向秦风，一时无言以对。
不是，我已经给你们带来了那么多的技术，在2025年这个时间点，就已经“创造”出了阿库别瑞引擎技术、负能量聚变技术、乃至于最关键的限制器技术，结果你告诉我，你们还需要通过公开蝴蝶存在这个方式，来使社会收益回归正值？
这是不是有点
太过于滞后了？？
注意到林序的表情，秦风轻轻摇头，随后说道：
“核心在于，极端效率化的策略跟民众信心之间的矛盾。”
“按照你的思路，我们需要在短期内进行全民基因改造、生态模块化、全球脑联网工作，这几个策略，从现在开始就要铺开了。”
“但在前期工作中，我们观察到了极强的推行阻力。”
“相比起直接公开末日，这样的策略推行是有代价的，并且也是有肉眼可见的短期风险和牺牲的。”
“而要对冲掉这种风险，我们就必须要给他们更强的信心。”
“蝴蝶就是信心的来源——我们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要跟你确认，是否同意公开蝴蝶存在的证据，同时，我们也需要确认一个合适的公开策略。”
“明白。”
林序随口回答，眼睛快速扫过蝴蝶预案面板上与社会环境有关的介绍。
这一段，信息输出得相当详尽。
从2025年到2027年，两年时间内，基础理论爆发式发展，应用技术遍地开花。
由于有逆流项目存在，再加上张黎明为首的纠错者团队已经几乎被打空，整体社会环境相当稳定、且积极。
但，也就是在这样过于乐观的环境下，当官方决定开始执行所谓的“整体效率提升计划”时，巨大的阻力开始浮现。
首先出现的是来自环保组织的压力。
官方已经在事实上启动了生态模块化工作，并且已经大规模透支生态资源。
这样的动作立即引起了环保组织的警惕，引发了一系列的抗议活动。
而紧接着，有关的人脑科学的研究也被视为新时代极权导向技术，世界上开始涌现出大量反对人脑科学工程研究的群体，这些群体的论调基本一致，全部指向了正在蓬勃发展的量子计算技术。
按照他们的说法，量子计算技术的发展已经完全淘汰了传统的“人脑工作模式”，后世的人类根本就不需要消耗过多的脑力资源。
所以，对脑科学的研究，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建立“脑力霸权”。
不得不说，这是个可悲的阴谋论，但也是一个“理所应当”的误会。
而官方却无法对其作出澄清，因为在末日背景未被公开的情况下，无论用什么方式，他们都无法解释这一套策略的必要性。
与此同时，高速发展的技术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恐慌。
但最主要的恐慌，并不是对“技术换代”的恐慌，而是对“人类工具化”的恐慌。
似乎就连普通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可能会发生的数字极权、机器圈养人类的后果。
而这样的后果带来的社会思潮动荡，甚至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看完了所以报告，林序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快，太快了。
技术的爆炸性发展不仅仅是让生产力在短时间内实现了跃升，同时，还让社会矛盾在两年时间内，出现了集中性爆发。
难怪官方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在地基已经失稳的情况下，一旦冒然公布末日消息，结果可能是跟2029年时公开完全不同的。
别说什么“末日欣狂”了，极端的混乱，才是最现实的预期！
仅仅是两年的时间，就能带来那么大的差别？
世界的发展果然是个难以预测的伪混沌系统.如果不是有“手环世界”这个培养皿，很有可能，在自己那个世界，人类也是要踩坑的！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10分钟，江星野正在赶来的路上。
略微思索片刻，林序开口说道：
“我要先见一见张黎明。”
“你们先做好公开准备，最后时间是20分钟之后。”
“20分钟后，我会做出是否公开的决定！”
“明白。”
秦风立刻点头，转身下达了命令。
而几乎也就在同时，地下掩体的大门打开，张黎明的脸，终于出现在了林序眼前。
这一刻，再一次见面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林序还记得当初在罗布泊沙漠地堡里穿越高维通道后见到的张黎明的脸。
那时候的他是决绝的，疯狂的，但却又是坚定的。
而现在的他.
脸上却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你就是蝴蝶？”
张黎明抢先开口。
一旁的工作人员把他安置在了林序对面的椅子上，林序也顺势坐下，对视了几秒后，林序点头回答道：
“没错，我就是蝴蝶。”
“比我预想中的蝴蝶.要年轻一些。”
张黎明叹了口气。
此时的他并不像以前的他一样，可以通过阿雅娜、贺奇骏、或者其他高维经历者持续获得信息。
他掌握的信息极为有限，甚至连蝴蝶和花粉的具体身份都不知道。
他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第一次进入高维通道时掌握线索，也正因此，在见到林序时，他的表情才会显得如此
耐人寻味。
“长话短说吧。”
林序抬手打断了张黎明，紧接着问道：
“你的纠错者组织是否还有后手？活跃在外界的人员中，有哪些是你们的组织成员？”
“反脑科学运动、环保运动中，有没有纠错者的推波助澜？”
“把这些信息全部说出来，我们还可以聊！”
“你觉得有可能吗？”
张黎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
“你们确实赢了，但我们也没输。”
“因为你永远没办法证明你们是对的，你永远无法证明，你们可以通过你们的办法来帮助这个世界度过末日。”
“最关键的是，即便你们能做到，最终也必须依靠我创造的‘回溯’机制。”
“你只不过是踩在纠错者的尸体上往前走罢了对吧？”
张黎明的话音落下，林序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说道：
“是你用纠错者的尸体、用世界的尸体垒成了一堵墙，逼迫我们不得不朝着这个方向去走。”
“如果不是那一台不完整的限制器地干扰，现在，命运石主世界说不定早就已经发展出了限制器技术、早就实现了升维，这个世界，也早就已经被拯救了。”
“开什么玩笑？”
张黎明的眼神丝毫不变。
他抬了抬头，看向屏幕说道：
“你已经看到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了.你觉得，在没有任何指引的前提下，你所在的那个世界，真的能在20年内跨过末日吗？”
“你应该感谢我们，是我们给了你这样的机会是我们，给了你们，纠错的机会”
“不要再废话了。”
林序再一次打断了张黎明。
“如果把世界交给你，你带来的只会是更可怕的结果。”
“这个世界的资源有限，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成升维的目标。”
“反复轮回之后，技术的迭代确实没有极限。”
“但工程能力、基础建设的提升，是有极限的。”
“一个厨子的脑子里可以装满无数的菜谱，但要把菜一道一道做出来，却是需要花费固定的时间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我当然听过。”
张黎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但，如果你认为我们这个世界做不到，那凭什么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就能做到？？”
为什么我那个世界能做到？
废话！
“因为我这只蝴蝶，还能看到下一个世界！”
“我能看到一个起点更高的世界，我能带回更多‘打破天花板’的技术！”
“而无论如何，你所在的这个世界，都只能在原有的技术框架内打转！”
“或许在无数次试错中，这个世界也能达成突破，但是，我们没有时间，谁都没有时间了！”
林序的话说完，张黎明脸上的神情突然从愤怒、转化成了释然。
“我猜对了。”
“果然是这样这就是你必须抛下我们的原因。”
“不是抛下。”
林序打断道：
“只是暂时离开。”
“无所谓了。”
张黎明摆了摆手。
“有人曾经告诉我，升维只是个骗局。”
“我没有相信。”
“但现在，当你站在我面前时，我相信了。”
“升维的确是个骗局。”
林序的眼神猛地一变。
升维是个骗局。
这句话本来是从于长闻嘴里说出来的。
林序本来还以为，这是他“背叛”张黎明的原因。
但现在看来.
其实张黎明，早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判断了？？
他只是.不服气？
但为什么他又说，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时，才确定升维是个骗局？？
“为什么？！”
林序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说升维是个骗局？”
“以后你会知道的。”
张黎明惨然一笑。
“继续往前走吧，走到最后.你会看到这场骗局的答案的。”
“现在就说！”
林序站起身走向张黎明。
下一秒。
他的眼神毫无征兆地暗淡了下去。
“急救！”
林序的心脏剧烈跳动，在一旁等待的医护人员迅速冲了上来。
但，仅仅是几分钟的检查，他们便直接宣告了张黎明的死亡。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自杀。”
一旁的医护人员面色沉重。
“多脏器衰竭。”
“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很显然，在确定要见到你的同时，也就是10分钟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他精确地计算了时间，把自己的死亡，锁定在了与你会面的过程中。”
“看得出来。”
林序默默地凝视着地上张黎明的尸体。
他总感觉，对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玉石俱焚”，或者说“幸灾乐祸”的表情。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可能幸灾乐祸。
如果真的证明升维是个谎言的话，那也就意味着，人类已经失去了所有继续在这片宇宙生存下去的机会。
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张黎明想要看到的。
他可以是失望，可以是无奈，甚至可以是愤怒、癫狂。
但绝不应该是像这样的幸灾乐祸。
除非他知道，“升维是个骗局”这个判断，代表着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
林序眉头紧皱。
他实在是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存在另一种拯救人类的方法。
他也想不出，如果真的有这种方法，张黎明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拿出来。
艹！
死都死了，问题也没解决，还要给我出个难题？？
继续往前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时间还剩下42分钟，对张黎明的抢救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也就在医护人员准备把他的衣服重新穿上、把他的尸体带走的同时，一声惊呼声突然传来。
“他的大腿上有东西！”
张黎明的裤子被迅速解开。
而在他的大腿上，则是呈现出一片新鲜的伤痕。
这一次，他没有借助什么高端的“控制身体代谢”的方法。
那些伤痕，是硬生生被他用指甲掐出来的。
“数字。”
看到伤痕的秦风沉声说道：
“区块链地址。”
“查一查这个地址内保存的信息是什么！”
“明白！”
一旁的情报人员立刻响应，而很快，这份地址上的信息也迅速被破解。
“名单。”
秦风转向林序，开口说道：
“上面有我们需要的纠错者组织的人员名单。”
“他投降了？”
“不是投降。”
林序摇摇头。
“他只是想让我们死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
“按照名单抓人，然后做好公开蝴蝶身份的准备。”
“他说要我们走到最远.我倒要看开，最远的地方，到底有什么！”
“明白！”
秦风立即点头，而此时，地下掩体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江星野的脸出现在门口。
她看向林序，开口问道：
“林序，你做好准备了吗？”
林序重重点头。
“来吧。”
“还有40分钟。”
“蝴蝶必须被公开，这也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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