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还想要追问，但此时，他的意识已经不受他自己控制。
他的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默默重复着于长闻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林序快速坐到桌前，快速记下了这条线索。
【于长闻说升维是个骗局，但他对此保持着怀疑，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认同这个说法，而是在从自己口中听到有关“升维失败”的消息后，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证明，有人曾经向他提出过这个看法，而这个人，大概率并不来自于纠错者内部】
不来自纠错者内部，又反对纠错者的计划，甚至直截了当地说出，升维是个谎言？
这个人.会是谁？
或者说，这条信息，会来自哪里？
林序眉头紧皱，略微思索片刻后，他最终摇头放弃。
没有任何线索。
这玩意儿跟艾西瓦娅从于长闻的人格里获得的信息一样，完全就是无源的、独立的信息。
去分析这种信息没有意义，只会给自己白白增加负担。
还不如先把手环世界里，江星野推导出的文档记录下来！
林序快速在本子上写下了负能量-聚变协同反应方程，紧接着又记录下了所谓“CKC”卡西米尔-克莱因晶体材料的大致成分及合成方法。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把文档上传，而是一条消息发到江星野那里，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里。
这时候的江星野眼睛都已经通红，显然是一整天盯着屏幕的结果。
林序也顾不上心疼，而是直接把笔记本推到了她的面前，开口说道：
“来吧，看看这个。”
江星野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在椅子上坐下，林序站到她身后，伸手帮她揉着脖子和肩膀。
“嘶轻点，别给我揉成脑出血了。”
“.我有那么大劲儿吗？”
江星野没理会林序，仔细盯着纸上的公式看了几分钟，最终摇头道：
“不行，我看不到更多东西。”
“我的意思是，这东西我很熟悉，我知道这条公式是怎么来的，我也知道它应该是这样。”
“但是，我已经没办法推演出更多的东西了。”
“这很可能就是我接收信息的极限-——要是所有的信息都能从我这拿到最终结果，那还要蝴蝶有什么用啊？”
也是。
现在这个阶段的江星野确实在发生着某些变化，但变化的“幅度”也不可能超过客观的规律。
信息的存储和传输是有极限的，她毕竟只是个血肉之躯，而不是一台超算。
能根据线索大致推演出核心信息已经够强了，如果还能更进一步的话.
自己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那就别管了。”
林序微微点头，回答道：
“我一会儿把文档上传上去，让专家组去研判吧。”
“按照手环世界里你的意思，在高维研究已经展开的背景下，这东西的技术门槛应该并不高，只不过制造工艺相对复杂。”
“他们应该是能推导出具体的制造方法的，我们.先去吃饭？”
“走吧。”
江星野站起身，突然又眼睛一转，走向了林序身后。
“你背我去！”
一边说着，她一边一步跳到了林序的背上。
林序赶紧揽住她的大腿，两人差点没直接扑倒在地上。
“.真这么去？”
林序不怀好意地问道：
“确定吗？”
眼看他马上就要走到门口，江星野反而有些慌了。
“不不不不.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林序死死抱住江星野的腿死活不松手，两人正打闹着，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敲门声。
“砰砰-——”
江星野瞬间从林序背上跳了下来。
林序咳嗽一声，伸手开门。
而此时，门外站着的正是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笑容的秦风。
“咳咋了？”
秦风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序，随后说道：
“那个.也没啥大事。”
“九章三号正式通过测试了，目前已经能够实现绝大部分传统计算机功能。”
“根据你此前提供的信息，这台计算机正在进行第一次外延功能性实验。”
“我在想你会不会想要看看？”
？？？
你管这就没啥大事？？
林序目瞪口呆地看着秦风。
九章计算机！量子计算机！实现大部分传统计算机功能！
准备进行功能性测试！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跟我说这不算大事？？
这可是未来无人生产力的基石，如果后续能迭加上量子通讯的小型化技术，整个世界的无人机械，都可以用一个“主脑”来操控。
这不算大事的话，还有什么算大事？？
“在哪？”
林序迫不及待地问道。
“去会议室，我们可以远程接入测试过程。”
秦风带着两人向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他一边悄悄凑到林序耳边，略带调侃地说道：
“林工，还是要节制啊”
林序没好气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
此时，会议室的大门敞开着，已经远程接入会议的众人早就已经严阵以待。
林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深吸一口气，他开口说道：
“开始测试。”
另一边，九章三号主控室内。
实验员范明的呼吸在防静电口罩后凝成细密的白霜。
他指尖悬在物理隔离键盘上方，像即将叩响天堂之门的朝圣者。
屏幕上只有一行最简单的指令，却重若千钧。
SEARCH_TARGET:BOX_NO=7，IDENTIFIER=π，READ_QUESTIONE，RESPONE_MESSAGE。
这行代码，在屏幕上已经存在超过1个小时了。
只需要简单按下回车键，它便会立刻被执行。
之所以等到现在，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一个最关键的人物，还没有到场。
说实话，范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焦虑、再到现在的释然，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如同“红尘炼心”般的考验。
现在的他无比平静，平静到当他耳边响起那条指令声的时候，他的手指都没有一丝颤抖。
“开始测试。”
命令下达，一秒钟之内，范明以一个坚决而又果断的动作敲下了回车键。
仿佛他只是简单地想要换个行而已。
但，也就在他敲下回车键的瞬间，人类的“智能发展史”，也换了一行。
指令通过光纤注入量子核心，瞬间，九章三号深处那些原本无序闪烁的光点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动，骤然加速跃迁。
纠缠态的幽灵在超导电路中奔流，撞向那道由经典算法构筑的逻辑堤坝。
细微的嗡鸣声，散热系统全速运转。
监控屏上，白色的执行日志瀑布般刷下。
范明紧张地盯着那些日志，实际上他什么都看不清，但却又不敢移开视线。
他生怕自己的视线一移开，这里就会有一条红色日志跳出来。
而那也就意味着，这次实验的彻底失败。
但，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随着九章三号开始运转，一台由传统计算单元驱动的机器人正在缓缓移动。
这台机器人的面前摆着数个盒子，而每一个盒子上，都粘贴着一张手写的标签。
图像识别系统辨识着每一个标签，随即又将标签上的文字解析成可以被计算机系统理解的“0-1”代码。
这些代码并未在机器人的本地芯片上被处理，而是直接回传给到九章三号。
这就是测试中最关键的一个部分。
测试量子计算机，与传统智能系统的协同性能。
如果实验顺利通过，那就意味着，基于量子计算实施的全面智能化、自动化策略，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机器人的机械臂在微微颤抖，范明的手指也开始颤抖。
他看到，监控屏幕上，那台机器人已经到达了指定的盒子面前，而盒子上，自己手写的标签那张标签在灯光下清晰无比。
π。
这是他给这台机器人设计的识别标识。
九章三号需要判断这个标识是否与命令标识相符，然后再执行下一步动作。
他本来以为，还未成熟的九章会卡在这一步。
但实际上，机器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几乎是在图像识别系统读取到“π”的信息的瞬间，它便伸出机械臂，取下了盒子，随后打开。
盒子里是一张卡片。
机械臂进一步夹出卡片，举到了摄像头面前。
又是一轮图像识别，卡片上的信息，被传递到了九章三号的系统中。
监控屏上瞬间读取到了文字，范明转头看了一眼，对话框已经自动打开。
“你好，九章。”
这是他亲手写下的问候。
如果顺利的话，九章三号将会按照预设好的程序，根据“有限智能”的自然语言模型，对这句问候做出回应。
寻找盒子、寻找纸条测试的是九章三号的下限，而这一句回应，则是在测试它现阶段的上限。
范明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知道，接下来，无论九章三号做出什么样的回应，都将是“新智能时代”向人类发出的第一条信息。
深吸了一口气，他强压下已经跳动得过于剧烈的心脏，看向了屏幕。
——
也就是这一瞬间，九章三号做出了它的回应。
屏幕上，只有四个字。
“你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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